近幾年,一些機關單位專車司機憑借其為領導服務的特殊身份,壓力表逐漸分享部分權力資源,并將其轉化為“灰色收入”。而隨著公車改革和中央多項禁令的頒布,他們的“灰色收入”已不復存在 2014年2月8日,家住湖南省茶陵縣的孫睿整理好行裝,開始準備遠赴廣東東莞打工。而此前的兩年時間里,孫睿是湖南省某廳級機關的一名聘用制公車司機。 孫睿的辭職并不是個別現象,有知情人士向法治周末記者透露,去年年底,在長沙韶山路某機關大院內,機關車隊已有5名司機提交了辭職報告。同樣在八一路、東風路等多家機關事業單位的車隊,也出現了一些公車司機辭職現象。 一份曾經不銹鋼壓力表讓人艷羨的職業,緣何不再具有吸引力? 小活暗藏“大學問” “別看只是開車‘小活’,里面暗藏‘大學問’!” 張陽是湖南省某廳機關辦公室工作人員,因為工作原因,他經常和廳機關車隊司機打交道。 張陽介紹,公車司機有多種分類。按照是否有編制來分,可分為帶有正式編制的司機和臨時聘用的司機。前者因有編制且在機關單位人數較少,一般都被安排做了車隊隊長,而后者一般專職從事公車司機工作;按照服務對象不同,公車司機又可以分為三類,即廳領導專職司機、處長專職司機和普通機動性的專職司機。 “給廳長、處長開車的司機平時開車都有規律,工作比較輕松,最苦的是機動性的專職司機,要求隨叫隨到。”張陽對記者說。 在張陽看來,會開車、開好車是做好公車司機的首要條件,但僅做到這點,距離熱電偶領導喜歡的“公車司機”還相差甚遠。“有豐富應酬經驗的公車司機,才會是領導喜歡的公車司機。” 已辭職的公車司機孫睿對張陽的說法深表贊同。孫睿向記者透露,兩年前,他到某省級機關給一名處長開車,到車隊報到后,他首先向老司機請教的并不是如何提高駕駛技術,而是如何提高自己的應酬能力。 孫睿認為,作為常接近領導的人,首先要做到“四不”,即不該問的不問,不該看的不看,不該說的不說,不該傳的不傳。同時,作為領導的司機還要保持頭腦清醒,時時刻刻為領導考慮。“如果領導經常參加應酬,有些司機喜歡把車停在酒店門口,這是不對的,應該把車子停在其他地方,然后守著領導。如果車子經常停在酒店門口,這對領導的形象影響不好!” 孫睿坦言,因為司機有時還要承擔領導私人秘書的工作,這就要考驗壓力表他的社交應酬能力。 “地方基層一般不會直接將禮物送給領導,而是委托公車司機轉交,什么人送的什么東西該收,什么人送的什么東西不該收,心里要有數,不能見什么東西都不假思索地替領導代收。”孫睿坦言,作為領導的司機,一般都是通過領導多年篩選留下來的,深受領導信任。“領導特別欣賞的公車司機,有時候還有被轉正提拔的可能。” 孫睿的說法并非空穴來風,據媒體披露,已落馬的廣東省東莞市委原副秘書長吳湛輝就被曝出,他原為東莞市政府的一名公車司機,給領導開車,后來被慢慢提拔做了領導。 湖南省道縣工業園區原黨工委書記夏志凌,高中畢業后在道縣氮肥廠做了一名司機,后經過20年的摸爬滾打和不懈努力,終于成長為手握實權的副縣級領導干部,但最后也因為受賄被判刑。 灰色收入曾為“潛規則” 雖然位置不顯赫、工資也不高,但對于機關公車司機這一職業,許多待業青年曾經趨之若鶩,為了謀得這份差事,他們不惜四處托關系、走后門。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,目前長沙市和湖南省一些機關專職司機的基本工資,每月只比湖南省規定的最低工資標準最高檔高出400元左右。 2014年1月13日,長沙市衛生局發布的駕駛員招聘啟事顯示,該局公車司機除有出車補助,單位繳納“五險一金”外,基本工資為1600元/月。湖南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透露,2013年12月1日至2014年1月30日,湖南省月最低工資標準最高檔為1265元/月。而在湖南省級機關熱電偶開車的司機基本工資則還要低一些。 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,公車司機的收入除了固定工資部分,還有其他灰色收入。有分析指出,現有公務用車基本是領導用三分之一,家屬用三分之一,司機用三分之一。給公家開車,等于端上鐵飯碗。公車私用是其一,隨領導出行,收受“車馬費”是其二,從車輛維護保養中吃回扣是其三。 “有的機關單位由于監管缺位,汽車維護費往往會成為公車司機的‘搖錢樹’。”這位知情人士對記者說。 現年31歲的徐明輝曾十分“鐘愛”自己公車司機職業,“鐘愛”開公車的理由不是他喜歡開車,而是他在維修公車過程中悟出了一條“生財之道”。 2010年,徐明輝由岳陽勸業勞務代理有限公司派遣,到岳陽市國土資源局云溪區分局任臨時工,負責駕駛該局的一輛“湘F23947”黑色帕薩特小汽車。 按照云溪區國土分局的規定,該局聘請的司機工作職責除了負責駕駛車輛外,還要負責所駕駛車輛的日常管理、保養、修理,并有權經手報銷保養、修理費用。 一次偶然的機會,徐明輝在報賬過程中發現單位財務報銷單據存有漏洞,報銷單上大、小寫金額欄是空白的。隨即,他開始萌發了利用報賬漏洞騙取公款的大膽想法。即利用其經手報銷車輛保養、修理費用的便利,通過采取多報費用的手段騙取國有財產。 之后,徐明輝開始把騙錢想法付諸于行動。在報賬時,他先用平時實際修車發生的小額發票為附件,在填寫報銷單時故意把大、小寫金額欄前面部分預留一些空白,待財務人員及相關領導在報銷單上簽完字后,再分別在大、小寫金額欄自己事先預留的空白處加上自己想填寫的數字:“420元的報銷單改成27420元、550元的報銷單改為253550元……”在短短兩年時間里,他以報銷公車“維修費”等名義,輕松騙取單位公款百萬余元,而云溪區國土分局在兩年的時間里都未察覺。案發后,不銹鋼壓力表徐明輝被法院認定犯職務侵占罪,判處有期徒刑4年,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10萬元。 張陽透露,一些在機關為領導開車的專職司機,每月工資加上灰色收入,總額往往能超過普通公務員的工資,這在公車司機群體里面曾是“潛規則”。 收入銳減 司機請辭 然而,就在去年年底開始,湖南省和長沙市一些機關事業單位,陸續出現公車司機辭職現象。 “公車改革和多項禁令實施后,一些公車司機以往的‘灰色收入’已不復存在,光靠單位發給的裸工資,有些司機很難養家糊口,所以不得不選擇了辭職。”有知情人士向法治周末記者分析了公車司機辭職現象緣由。 2013年11月,中共中央、國務院近日印發《黨政機關厲行節約反對浪費條例》(以下簡稱《條例》),其中“取消一般公務車”備受關注。 而在《條例》下發前,湖南岳陽市兩次對公務用超標車進行清理,近百輛公車被拍賣,其他地方也對清理公車作了部署。 據記者了解,按《條例》規定,有資格配備專車的領導很少,而有特殊需求的車輛也是在公安、氣象等特殊部門。這意味著,除省部級領導專車以及用于執勤、緊急通信的非一般公務車外,其他大部分都將進行招標、拍賣。而大規模削減公車,勢必也會讓一些公車司機丟掉“飯碗”。 “與其到時候被端掉‘飯碗’,還不如趁早另尋出路。”公車司機孫睿在去年年底辭職后,今年準備遠赴廣東東莞打工。“準備去廣東一些企業尋找司機職位,雖然辛苦一點,但至少待遇相對會高一些。” 而一些暫未辭職的公車司機內心也很糾結,如今完全靠工資度日的他們,感受到了巨大的經濟壓力。在中央禁令出臺后,基層單位一般不敢再給送土特產和紅包,司機下基層收小利益的機會也不再有了,這種狀況無疑給一些公車司機收入帶來了巨大的影響。 “車改后,公務員有車貼,我們即使不被辭退,收入就只能靠工資了。”長沙市某機關單位司機劉茗說。 劉茗給記者算了一筆賬,他現在每月工資是1500元,加上出車補貼,每月正常收入不到1800元。而他每月在長沙租房的租金要800元,生活費和其他開支加起來,每月下來,其工資基本上要花得精光。 “我現在是典型的‘月光族’,每月都存不下錢,以后結婚用錢都是個問題。”今年春節后,劉茗也開始一邊上班,一邊另外尋找新工作。 公務員張陽認為,以前領導專職司機靠工資和灰色收入,除了養家外,在長沙買車買房都不稀奇,但現在公車司機的收入能保障家庭的正常開支已經不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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